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奇怪的事情常發生（二十八：一地雞毛）
卓摩在圖書館“鑿壁偷光”了多年，原因只是家里三代一室的住房里幾乎沒有自由的空間，而住房都是個人的容器，大家都要擁有一個適合自己的容器。人到了無能為力時，也許就會求助于虛幻，過于渺小的自己，激發不出任何改變命運的勇氣，卻在圖書館里找到了開拓精神空間的自由。早就朦朧覺得不投入些艱難之事，不足以消磨漫長的人生，而有限的認識告訴他，在門對自己關上后，應該選擇學點外語，以期打開另一扇窗戶；還應該讀點古書，以期聆聽歷史的腳步聲。住房困難讓他極其自卑，原本以為要打一輩子光棍了，卻偏偏有心儀的人總是“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”地擾動他不夠堅強的心旌。雖然不敢多想，暗地里卻讓卓摩痛苦萬分，只能說你愛唱歌我愛詩。詩歌里有許多不宜直言，不知道能否包容你的一切，也不知道能否給你幸福，因為我要想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窩也希望渺茫。
終于體會到了無為而無不為的偉大，1986年居然有個單位以儲備涉外業務人才為名，讓卓摩去當了個小科員，內幕是還有個親戚在那里當領導的因素。
卓摩明白，接受別人的好意時，要注意對方是否在放高利貸，因為送禮，是美化了的高利貸；受禮，是美化了的借貸。但畢竟還有令卓摩忘乎所以的，那就是還分配給了一套50平米的住房！不僅解決了有家難歸的痛苦，還解決了祖母與母親婆媳之戰的尷尬。
辦公室里各自的辦公桌上，玻璃臺板下的裝飾，是顯示各自情趣的櫥窗。有的人壓著一幅座右銘，有的人壓著自己偶像的畫像，如果遇到誰出了外勤，公司里有個通知什么的，壓在玻璃臺板下也不容易丟失。卓摩能畫上幾筆，所以他的玻璃臺板下則壓著一小幅國畫。有個同科室的同事說：
“畫畫的不如裱畫的，裱畫的不如賣畫的，賣畫的不如說話的。其他的自己學不會，所以學會了裱畫?！?/span>
于是他把那幅國畫拿去裱了一下，拿回來時畫上竟然多出了一個名人的落款和印章，他說這是他用挖補法做上去的，于是不少看到這幅畫的人都會大為驚嘆上一回。卓摩就干脆把它送給了科長?？崎L退休以后，新來了一位副科長代理科長職位，因為新辦公桌還沒買來，就暫時坐老科長的辦公桌。見到這幅老科長沒帶走的畫時，雖然沒做聲，但還是楞了一下，當天就用其他圖片換了下來拿回家去了，大家背地里笑了好幾天。
一天卓摩心血來潮買了張體育彩票，也壓在臺板下。開獎那天一對號，竟然中了500萬！正在高興，突然意識到有幾個不懷好意的目光，不用說，一定又是那家伙搗的鬼！卓摩把彩票拿出來仔細一看，果然有挖補的痕跡。同事之間雖然經常愛開個玩笑，但這一次也太過分了，為了“中獎”，卓摩已經準備寫辭職報告了！
又過了些日子，其他科室碰巧缺了一位科長，于是那位正在出差的副科長就被選中升任科長了，人事部發的報到通知就壓在了他的玻璃臺板下。那天他一回來，大家正準備向他祝賀，可他見了那張通知，竟然把它一把撕了，還沖著那個叫小林的大怒道：
“你究竟還有沒有分寸？給我寫檢查去！非得治治你這個壞毛病了......”
通過卓摩的觀察，好像不少人有點怕老戴，都說他心狠手辣。于是卓摩問小林：
“聽說那人很毒，究竟毒到什么程度？”
“最近他被毒蛇咬了一口，沒來得及送醫院搶救?！?/span>
“那他豈不是有生命危險了！”
“哪里，他倒沒什么，那條蛇反被毒死了?！?/span>
老戴絕對可以當個間諜，桌摩剛到辦公室報到才一個月，他就第一個知道了本單位某領導是卓摩的親戚！這是他最不愿意讓人知道的秘密。老戴認定卓摩在這里呆不久，要不了多久一定會跳槽的，所以他說，對卓摩用不著設防，還時不時地會把辦公室里其它人的隱私透露給卓摩，就像有些秘密的東西雖然希望不示以人，但有時會變得特別想示之以人一樣。桌摩不能得罪他，怕他把自己的秘密說出去，所以就只好一味的一邊“嗯，嗯”地應付著聽他說了。
好人是從壞人里挑出來的，壞人也是從好人里挑出來的，好人和壞人創造歷史，平庸者負責繁衍生息，并根據自己當下的利益為好人或者壞人提供支持。他們中有些人對風云變幻的疾風暴雨感興趣，有些人則更愿意把注意力集中到別人沒有關緊的門縫。老戴是愛讀《紅樓夢》的，卓摩想《紅樓夢》提供給老戴的也就是一個門縫，也確實可以滿足一下他的窺探欲。有一次卓摩和一向風風火火的人事科長有些不愉快，老戴過來安慰他，順便就把她的隱私告訴了卓摩：
“你別看她長得有幾分姿色，腦子絕對有問題，職稱考試幾次都沒考出，最后還是請了他認識的搶手去代考的，而且她還有神經??！”
他是從她偷偷扔掉的垃圾里發現了碳酸鋰、鹽酸氟奮那嗪等藥瓶中知道的，說著還從抽屜里拿出幾個給我看！弄得卓摩毛骨悚然。
看得出，了解每個人的隱私，特別是各科室領導的隱私，是老戴在辦公室的生存之道。多年來他并沒有什么業績，卻一直混到現在快要退休了，這么多年來居然一直有他的空間！這就是辦公室的眾生相。
辦公室里幾乎是全民炒股，每天都離不開炒股的話題，領導聽到了總是搖頭說：
“股市消磨了多少英雄豪杰！”
其實大家都知道，不炒股也是人浮于事，沒啥事可干。不炒股的只有卓摩。嫻霞時不時的來找他，大家都以為他們是相互暗戀的一對，可是誰都不肯向對方表白心中的愛，好像誰先說出了口，誰就輸給了對方一樣。
那天午飯時終于有人悄悄告訴大家，兩人要公開求愛了。那一定很精彩，于是大家一起躲在隔窗后面偷聽。
“本想只把對你的欣賞放在心底，可是那么多愛的信息不斷向我傳遞，再不說出來好像我沒有占有的勇氣?！?/span>
大家都在暗笑，也覺得這段話說得很坦白，不過令人疑惑的是卓摩的態度怎么一點也不嚴肅？接下來是嫻霞同樣嬉皮笑臉的聲音：
“讓我著迷是因為你給了我無限希望，而希望總是大于現實可能的天地。忘記了原來的自己，正所謂誰的財富在哪里，誰的心也就在了哪里。有了期許的暴利，工作都成了無精打采的勞役?！?/span>
這兩個人有點意思，不僅比喻巧妙，講話還酸酸的押了韻！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，不過還好，里面好像并沒有注意到，因為卓摩還在繼續說：
“最得意是第一次搞定，一星期賺了超過半年的工資以后，我體會到跌勢并不可怕，再買進，攤薄了成本，就既抗跌又增了倉，結果反而增加了贏利，不過同時也讓人體會到，這么專心的炒股，不經意間也把自己也‘攤薄’了?！?/span>
大家忍不住大笑起來，原來卓摩也成了股民。顯然起先大家都會錯了意！
